黑犬。

【横雏】《时空错乱》全文存档

《时空错乱》全文总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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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w

 

 

十五岁的村上信五趴在三十五岁的横山裕的背上。

这听上去有一点魔幻现实主义风格。至少横山裕本人对科学的信仰已经在此刻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动摇,将记忆里听过的神话传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想,可是无论怎样趴在背上的少年还是轻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这已经是经过再三确认的事实了。

 

他是在自己的车的副驾驶座上发现他的。确切来说横山的确知道村上待在这儿,但那是三十四岁的村上信五,他们约好坐横山的车回到居所并一起度过明天的休日。横山只不过是和经纪人多聊了几句耽误了一点时间罢了,可是为什么就这样一会儿工夫,村上为什么就变小了呢?横山裕怎么也想不明白。

十五岁的村上信五抱着肩膀在座位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头枕在玻璃窗安静地睡着了。微微皱起眉撅起嘴巴的样子和三十四岁的村上信五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这让横山多少打消了村上是被外星人替换的疑虑。

横山打开车内的暖气,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村上的身上,坐在驾驶座上扶着方向盘,开始思考到底是把他叫醒还是先一路开回家再说。还没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村上就已经自己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无意识张着嘴巴发呆的横山,歪了歪头。

阿、阿横?

他裹着横山的外套,低下头来拿袖子蹭了蹭脸,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周围环境,慢半拍地“诶——”了一声,圆溜溜的下垂眼忽然睁得更大了。

阿横买车了吗?

等等,阿横有驾照了吗?

 

……这是你现在该关注的问题吗!

有一种好笑的无力感席卷上心头,横山裕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忽然也很想拍一下他的脑袋。

村上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稍稍仰起脸来看他,下垂的眼尾清纯而无辜。

阿横,什么时候染成黑发了?

阿横,胖了呢。

……重点还是错了吧喂。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姑且把这些话当做是对自己永远十七岁的脸的褒奖。

横山捏起村上的脸蛋,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

大阪府,阿横不是知道吗?

不不不,我是说……你几岁了?

 

被掐着脸蛋的家伙连十七岁也没到,才刚刚十五岁。

 

横山松开手,少年揉着脸颊软乎乎地抱怨起痛来。阿横不要捏得这么用力嘛,三十五岁了所以力气就跟着见长吗?

听听,清楚了现实之后也一副毫不紧张的随意的语气,所谓的钝感力就不要用在这种地方上了好吗?

横山扭着车钥匙踩上油门,旁边的少年逐渐被车窗外改变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抱着他的衣服对着十九年后的日本发出了感叹。

横山吸了口气。

 

总之,先冷静下来,先去找个时光机。

 

 

回到家的时候,村上已经把脸埋在横山的外套里,又一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横山探过身去把他的安全带解开,低声叫他的名字,温热的手指插在村上蓬松柔软的发间,轻轻地揉顺捋平。

少年像是一只被顺毛了的幼犬,还没睁开眼睛就迷迷瞪瞪地往他怀里蹭。

阿横背我。

他撒娇。

 

……

横山裕想起来了。年少的村上惯于撒娇,绵软沙哑的声音带着甜腻的孩子气。那时候的他们堪称过分的亲密,村上信五的撒娇便更是信手拈来。才刚要开始抽条发育的身体那时还是瘦瘦小小,能刚刚好钻进他的被窝,趴在他的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语气亲昵。

阿横抱我。

 

横山裕忽然哑然无语。他不太清楚自己能否能够口齿清晰话语流利地向村上解释有关成长年龄与关系亲疏之间的联系,这样的亲昵对于三十五岁的横山裕来说已经时隔多年经久未见。他不确信自己能有这样的能力,于是顺从了少年,给他穿上了外套并替他挽起过于宽大的袖口,让他趴到了自己背上环住自己的脖颈。

村上枕着他的肩膀,热气吹到横山的耳边。

我们要回家了吗,阿横?

 

横山裕的脸忽然就烧红了,他显得有点儿慌乱似的低下了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少年笑起来,偏着头,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下颌。

 

 

------

 

 

家里没有适合小不点穿的睡衣——说真的,要不是再次遇到十五岁的村上,横山都快要不记得他还有过这么娇小的时候。现在就算去找涉谷或者安田借好像也显得不切实际,横山打开衣柜皱着眉毛装模作样地挑挑拣拣——毕竟整理衣服的工作是归三十四岁的村上的——最终还是把最上面放着的那件村上的睡衣拿了出来。

另一边的村上坐在地毯上抱着千揉着她的小肚子,刚才还警惕又困惑的短腿猫在年幼的小主人怀里迅速地屈服了,舒服得摊开了四肢,迷迷瞪瞪地,看起来马上就要睡过去。横山从背后抱住村上,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该睡觉了。横山说。

刚才睡了一路的村上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精神得不得了,抱着千仰着脸看向横山。

过一会儿再睡不可以吗?

 

三十五岁的横山裕被盯得心猛地一跳,心里飘飘忽忽不着边际地想着真是不得了我怎么没发现我居然还是个正太控。

但好在还算意志坚定,转身把村上放下让他把千放回猫窝,少年撅起嘴巴,眼角向下垂着,摸着千的脑袋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意志坚定什么的都成了错觉,横山弯下腰揉了揉村上的脑袋,淡淡地说了句那你先和千玩。自己先行一步转弯拐入卧室,把叠好的被子展开平铺在床上,下一秒就听到村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站好,伸出手来揪揪他的衣角,声音微弱小心翼翼。

阿横,你生气了吗?

 

 

生气?

横山瞳色浅淡的眸子映着仰起脸来的村上的样子,他圆圆亮亮的眼珠像是两丸黑色的水银,露出幼犬一样些许胆怯的神情。

……我没生气啊。横山说。

可是阿横、不生气的话,才不会这样讲话。村上一点儿也不相信,嘴巴抿了起来,弯起一道向下的弧线。

你看,阿横现在,又没表情了。

 

横山裕又一次感到自己失去了解释的能力。他的确是没有生气,只是你总不可能要求一个在电视台收录了一天的成年人关掉了开关还能继续精神充沛笑意盈盈吧?这样的对话对于如今的横山或者村上来说习以为常。从事相同的工作就是有能够相互理解的这种好处。

好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无趣之处,对比起年幼的村上带给自己的奇幻而不真实的惊喜冲击,他现在满脑子其实都在想着如果在一天的休日之后三十四岁的村上还不能回来要怎么办。村上的工作怎么办,关八怎么办。

三十四岁的村上信五不在,横山裕好像就顺理成章地代替他成为了彻彻底底不浪漫的现实主义者来保持平衡。

 

他张了张嘴,觉得什么也没有办法说出来。眼前的村上信五年幼又懵懂,跟在意气风发张扬自由的金发少年身后,面对的时光色彩鲜艳而热烈。他们隔着二十年的距离,哪怕这二十年是他或他将要经历或者经历过的。

 

横山露出稍微有点苦恼的表情,目光柔和语气放软。

总之……真的没生气,大概是今天工作太累了,所以显得没有什么表情吧。

村上的嘴角还是垮着的,微微低下头来,声音小小的。

阿横,好像变了呢……

 

变了吗?人大概都会变的吧,二十年后的你也是一样的。横山裕没有说出声来,只是蹲下身来揽住他的腰,把少年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到床上。

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乖乖睡觉。

 

于是村上听话地乖乖脱掉了衣服,穿上横山扔给他的睡衣。少年瘦小的可以清晰看到一条条肋骨的身体被宽大的毛绒睡衣罩了起来,袖子长长的拖着,费劲地挽了好几道才把手伸了出来。村上低头嗅了嗅袖子,睡衣上带着椰子淡甜的香气。

他跪坐在床上,小腿向后分开,一件上衣就已经能把大腿全部遮住。

 

村上拽着袖子问横山。

这件睡衣是我的吗?

 

横山把村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捂着胸口绝望地确认自己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正太控。他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捏了捏村上没多少肉的脸。

村上睁着眼睛懵懵懂懂地瞧着他,这样久违而熟悉的神情以及角度在这样的一个时刻突如其来地击中了横山,心跟着怦怦跳动了一下。他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连十五岁的村上都觉得眼熟的笑容。

比如说这种笑容通常出现在十六岁的横山侯隆在他面前摊开手掌心露出独角仙的时候,或者是在被窝里抱着他小声说着怪谈的时候。

再比如抢走他口中牛奶味的棒棒糖的时候,在他露出快哭的神情时又霸道地咬住嘴唇,用舌尖递过来一个牛奶味的碎糖块。

 

可是没办法,就算有了“好像不妙”的感觉,也不可避免地一千零一次呆呆地上当。

 

 

我的恋人,最近出门了。

横山说得慢条斯理。

你穿的是他的衣服哦。

 

十五岁的村上第一千零二次地呆在原地,长长的袖子顺着缩回去的手指滑了下来。眼睛下垂得好像更明显了,眼珠泛着黑泠泠的光,好像把星星融化了一样。

那、那我不要穿这个睡了……

 

诶?那你要穿什么啊?放心啦,他不会介意的。

 

少年低下头看着袖子,抽抽鼻子。

那我、我可以穿阿横的吗?

 

……阿横的恋人,好看吗?是哪里人?多、多少岁?

 

Hina——Hina?抬头,看看我。

 

 

抬起头来的少年果然露出了一脸快哭了的神情,吸了吸鼻子,眼睛水汪汪的,难过得像是被抛弃的幼犬一样。

横山伸出手来揉揉他的头发,声音又轻又软,像是奶糖一样亮晶晶的甜腻。

骗你的哦。

 

呜,横山侯隆——!!

什、什么大人嘛!

简直、简直和十六岁的阿横没有任何、没有任何区别!

充满恶趣味的大、大坏蛋!

 

村上气呼呼的,年幼的爱哭鬼早已经不争气地哭了起来,一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一边揪着横山毫无杀伤力地又踢又踹。始作俑者藏不住的笑,把挣扎中的幼犬紧紧地抱在怀里面,亲了亲他被泪水濡湿的脸颊。

二十年后的横山裕终于意识到自己拥有着和二十年前完全相同的“喜欢他就要欺负他”的逻辑思维,欺负的人也神奇地始终如一。

除此之外,还掌握了十六岁的横山侯隆所不知道的未来。

 

 

成年人也是有有趣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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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时常会闹不愉快。年长不到一岁的那个人是偏执而不可解的别扭性格,霸道又幼稚地专门欺负村上一个。每天说着弟弟们最可爱了的横山,对着相叶涉谷还有几个关西的年下孩子们也是温柔又包容的性格。偏偏只对村上一人露出没那么有兄长担当的一面,手心里攥着独角仙扔到他的衣服上,看着他手足无措慌乱地脱掉衣服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扒着一边的门框指着他笑出了眼泪。

阿横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被吓到哭出来的时候真的会有一瞬的伤心难过,气呼呼地抹着眼泪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和他说话。可是当天晚上横山还是会若无其事地跑过来和他挤一个被窝,于是刚刚下的决心又长出小翅膀飞到天外,乖乖地把一大把零食抱到怀里献宝一样跑到横山面前,仰着脸眨着眼睛露出可爱的笑容。

差出近二十厘米的身高让年幼的村上正好能蜷成一团窝在横山的臂弯里,灼热的呼吸让脖颈和耳朵红了起来,让他想起少年灿烂得像阳光燃烧起来一样的金发。

喜欢阿横。还没完全变声的嗓子还残留着小孩子的甜软。阿横不要讨厌我。

高挑白皙的少年皱起好看的眉毛,似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语气凶狠,听上去却像是含在口中快要化掉的黏黏糊糊的奶糖。

烦死了你。

他低下头,柔软温热的唇顺着村上的额头鼻尖亲到嘴角。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比做梦梦见十多年前的事情醒来发现怀里还抱着十多年前的少年更能让横山觉得奇幻的事情了。

小小的少年在十多年前的时间点上被惯出了坏习惯,睡觉没有人陪不行没有人抱也不行,整个人都藏到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儿小小的头发尖,掀开被子的一角才看到他把脸埋在横山怀里睡得正熟,紧闭着眼睛一起一伏地呼吸。

不会觉得闷吗。

横山有点哭笑不得地拢了拢被子,看着村上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小小的脸发呆。早起多时的千终于不满地跳上了床,一爪子踩在横山的脸上,尾巴一扫一扫。

还是贪睡年纪的小孩子被猫尾扫到了脸,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开心地皱了皱鼻子,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往下钻,又缩回被子里面,双手双腿霸道地扒在横山的身上。

 

啊啊。这可不妙。横山身体一僵,心里暗叫。

这可是,早晨啊……

你是禽兽吗横山裕!

不不不可这毕竟是早晨啊自然的生理现象也无可避免……

 

……

横山挣扎着起了床。

 

他打着哈欠抓着头发慢吞吞地进了厨房,先给蹲在自己脚下的千弄好猫粮,之后再打开冰箱上下打量了一番,挑出可以做早餐的食材来。

嘛,虽然没能和村上做得一样美味又好看,但好歹也能算是获得过村上先生认可的早餐吧。

煮上面之后再趿拉着拖鞋走到卫生间洗漱,刷着牙的时候听到外面啪哒啪哒的声音,村上的头先从半开着的门缝中冒了出来,左瞧瞧右看看才推开了门。

要洗漱吗?横山抬抬下巴,示意牙刷和牙膏就在洗手台旁边的架子上。为了照顾某位小洁癖,他还提前放了一个没开封的新牙刷。

架子比洗手台要高一点,牙刷杯还放在了最上面的一格。村上踮起脚尖仰着脸伸手去拿,屏着呼吸艰难地试了一次,也只是刚刚碰到杯壁。少年有点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一直旁观的横山反而含着牙刷ふふ地笑了起来。

呜哇,真是恶劣的大人。

 

村上鼓起脸来,愤愤地揪了揪横山的衣角。横山还在笑,不过恶劣的大人还是俯下身来单手揽住了村上,把他抱了起来。

所以说,阿横是不是讨厌我啊,要不然怎么一直、一直欺负我。

少年一边拆着牙刷一边忍不住小声嘟囔,旁边的三十代大人伸出手来揉着他的头发,相差二十岁的年龄似乎让横山终于有了一点坦诚的底气。

怎么会呢。

他说。Hina这么可爱。

村上嘟嘟囔囔的声音停止了。口里面还含着牙刷的少年呆了呆,仰起脸来看向横山,圆溜溜的像是小狗一样的黑眼睛里闪着剔透的光。

 

但是欺负还是要欺负一辈子的。横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非要说的话,横山裕也很难定义他和村上之间的关系。就像心里存在朋友、亲人、关8这样的分类一样,村上信五就是村上信五。非要说是恋人的话,总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儿难以言喻的不自在。他们也确实没怎么正式地谈到过这样的问题,虽然已经做了种种可以被定义为谈恋爱才会做的事情——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坦诚地承认过“在交往”这样的事情。

追根溯源的话,最初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没有从口上明确过这样的关系。不过是一个仲夏夜里的对视,红豆棒冰忽然从手中滑落,把对方压在地板上莫名其妙地亲吻。可能连喜欢都没说过。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已经说了很多次的“喜欢阿横”或者“喜欢Hina”,那么亲吻之后的关系也就是“喜欢”罢了,如此一来,到底有没有在交往,这样的界限实际上已经早早地模糊了。

 

 

横山看着村上,无意识地陷入了发呆的状态之中。十五岁的少年坐在沙发上,屈起腿来蜷成一团,把自己藏在宽松的毛衣里,甩了甩过长的袖子,手掌隔着袖子托着下巴,看着发呆的横山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啊。糟糕。我果然是犬派的?

横山裕捂着心口脱力一样地倒在村上旁边,手臂从后面穿过环抱着他的肩膀,抬出手来揉了揉村上柔软的头发。

所以果然,还是该出门买衣服吧?

到哪里购物就成了一个问题。被什么娱乐周刊拍到诸如带着少年逛街的自己之类的倒也还好,如果照片再清晰一点——少年容貌酷似年幼时的村上?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啊,总觉得会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不仅是自己,连村上都需要好好地化装一番。

于是横山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些被村上压在箱子最里面还来不及处理的衣物——希望三十四岁的村上回来之后不会骂他骂得太狠,不过话说回来村上可真是够念旧的——他甚至还找到了当年(也许是)涉谷到村上家过夜时留下来的衣服和鞋子。

于是出行就变得比想象中的顺利多了。半长的咖啡色外套垂在膝盖的位置,包裹住少年瘦瘦小小的身体,有些大的毛线帽时不时地会滑下来遮住眼睛,裹着长长的围巾,看上去像是一只有点儿笨拙的小熊。横山第十次看着毛线帽从村上的脑袋上滑下来遮住眼睛的情景爆发出笑声,少年气呼呼地鼓起脸来,把帽子沿边翻了几道重新戴好。

 

要去的店离家不远,大约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目的地。村上跟在横山身边走着,过大的鞋子踩在地上一阵啪哒啪哒的响动,但很快就跟不上成年的横山的脚步,少年有点儿气喘,呼吸间带出白色的热气,被围巾包住的脸颊紧跟着变得红扑扑的。村上拉下围巾来呼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扯住横山的袖子。

阿横、走、走慢一点啦。

玩具贵宾犬一样又黑又圆的眼睛又变得有点儿湿漉漉的,村上吸了吸有点通红的鼻子,仰起脸来露出了像是被欺负了的可怜兮兮的表情。

跟不上了……

 

横山蹲下身来看他,伸出手来给他理了理围巾,被口罩遮住的脸上只露出了好看的眉眼。狭长而漂亮的眼睛眯起来,眼尾微微上勾。

跟不上了吗?

村上摇摇头,撅起嘴巴。是阿横走太快了。

那要我抱你走吗?

少年有点无措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四周。白天的街道上还是有不少人的。

诶?……可是这是……在街上?阿横不会、被看到吗?

 

好像那一晚撒着娇说要阿横背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得上一种默契。一方不在乎的话另一方就一定会顾忌,你进我退或者你退我进,除了霸占着那几句“喜欢”之外,大半个人生都在保持奇怪的安全距离。

 

横山神色不动,可是心里就是忽然莫名地觉得有一点生气。

虽然他都已经这样走过二十年了,可是看到时光那端的村上信五站在自己面前,眨眨眼睛犹犹豫豫,心脏便开始变得无比空落。

这样说起来真是有一点荒唐好笑。

 

 

要是不需要的话,Hina就自己走。

横山撑着膝盖站起来,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抬腿要走,下一秒就被村上踮着脚抱住了手臂。咖啡色的小熊晃了晃脑袋,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

阿横……抱。

 

横山裕给他挽了挽又要滑下来的毛线帽边,和村上湿漉漉的眼睛对视了几秒,再一次地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

 

 

既然没有明确交往的话,那么应该也谈不上什么叫分手吧。

和村上之间相处太久了以至于一切都搅在一起难以理清的情况也是会发生的。在团内的话要说关系亲密也不算有多亲密,小时候会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自己身后面可爱又胆小的爱哭鬼面对并不算十分温暖的外界十分坚强而积极地成长了起来,爽快明亮又干脆利落,在团员面前默不作声地张开了温柔的羽翼。村上氏的精打细算合上横山氏的细腻敏感,同时默认了比起团体而言那一点私人的隐秘的喜欢无足轻重。所以就像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靠在最两边的MC站位一样,私下不再那么亲密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仿佛刻意一样地私下不再一起吃饭,明明和Jr.时期的好友相叶风间日程不一致也能抽出一点时间愉快地相约喝酒,就是不肯问一句团体行程一致的彼此私下有无时间再聚。可如果疏离的话又能疏离到哪里去呢,某些东西又岂是忽略掉就不会存在的。三十代的人仍会怕生还不肯看台本不正是因为知道有人会容忍所以任性的表现吗,能随意地说出喜欢,配合编导指示和别人做出亲密的举动,心里不也自私扭曲地想要看到那个人漂亮无辜的下垂眼里一览无余的嫉妒的目光吗。

总是会在意的。会在意村上平时到底在做什么和谁有来往,怎么会这么不怕生,那么擅长交流,被那么多人喜欢的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尽管在这漫长的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对彼此的性格习惯了如指掌,在旁人看似疏离客气的距离内却早已拿捏住命脉,因此也能在工作上有张有弛地配合,久而久之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假思索就能做到的下意识行为,没有办法停下来思考哪怕一秒钟内心真实的自己。

 

横山挑选的衣服很适合少年。还像小孩子一样的身材骨架套上可爱款的童装也毫无违和,帽子上缝着两个圆乎乎的熊耳朵,衣服后方还缀着一团毛茸茸的尾巴,蹦蹦跳跳的时候尾巴就跟着悠悠晃晃。

啊,真是可爱。横山蹲下来抬手帮他理了理帽子和领口,心满意足地拿出钱包要去结账走人。

阿横,钱包可别忘在柜台啊。

村上拽住他的胳膊,抬起头来的时候盖在脑袋上的帽子顺着重力掉了下去露出小小的脸来。我还是和阿横一起去吧。

真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提醒。虽然现在即使没有村上在经纪人和其他团员也会记得帮他检查,但是年少时专程陪他一起从大阪坐车到东京购物取钱忘了拿衣服又忘了取的经历大概也只有村上跟他一起经历过。在东京的街头村上扯着大阪腔唠唠叨叨地数落着横山裕的种种不是,横山不甘心地争辩也开始讲起村上的毛病,两个人一边气哼哼地拌着嘴一边并肩走到车站,像一对吵吵闹闹的小情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村上开始变得强势起来,等不到横山就会寂寞得哭起来的小孩子好像被大步地甩在了时光后面。

 

虽然那个软乎乎的喜欢粘着横山的村上现在正真实地出现在三十五岁的横山眼前,还拉着他的手踮着脚尖有点好奇地看着柜台。听到收银员报出金额确认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张开嘴巴,回过神来就拼命地扯着横山裕让他蹲下,靠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太贵了还是不要买了。

还戴着口罩的横山裕微微弯起眼睛,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站起来拿出钱包干脆利落地结了账,拉着他出门的时候村上还是一脸肉痛的样子。

没关系啊Hina。横山说。你以后会有比这还要多的钱的,这都是你的努力换来的。

村上抬头看他,横山又弯下腰来把他抱起来,漂亮狭长的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村上。三十代的成年人的口中说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来。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困难,往前看就好了,往前走就可以了。

只要一起坚持下来,一直走下去就没有问题了,拜托了。

村上听得似懂非懂。可是他的阿横说得那么郑重其事,那一定是非常重要、一定要遵守的承诺。

会的哦。他圆溜溜的下垂眼弯成一道亮晶晶的月牙,小脸凑过去隔着口罩轻轻地飞快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一定会和阿横一起走下去的。

 

横山裕忽然有了那么一丁点隐约的罪恶感。他总是会使出那么一点心机利用着村上对他信任和依赖,年幼的少年不知道未来的路和许下的承诺究竟有多少的联系,可是横山知道个中究竟经历了多少的委屈和艰辛。他知道,所以半诱哄一样地让村上承诺他会和他一起坚持下来。

 

无论如何,无论在哪个时空里,无论以何种形式。请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他想起长大后的村上,明明早已经变成一个精明干练且专业的偶像,在刚刚睡醒不加设防的时候还是只会本能地仰起脸迷迷糊糊地看着横山的方向,哪怕面前已经是黑漆漆的摄像机和专业的工作人员。

信任和依赖已经在经久的岁月里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就算掩饰得再好在旁人眼里实则早已暴露,如同牙痛、喷嚏和爱情。

 

 

冲泡了两杯热可可,回到家的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捂着杯子暖手。到现在为止终于又有了一点儿普通的休日的感觉。

看着喝下一口就把眼睛眯起来的村上,横山忍不住偷笑起来。还真是小孩子,和那个不能理解甜食美味的村上君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一口气喝光之后就无比满足地晃了晃小腿,像幼犬一样懒洋洋软绵绵地伸展开四肢,呼了一口气歪倒在沙发上,毛茸茸的脑袋枕着横山的大腿。

真是可爱得要命啊。横山想,伸出被焐热的手来又一次揉乱他的头发。

不如留下来吧Hina。一边开玩笑地说着,一边又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被捏住脸颊的村上张着嘴巴,说的话被变得黏黏糊糊呜呜啊啊。

不行,阿横会寂寞的。

诶——那我也会寂寞啊。

不知道那个金毛的家伙发现Hina不见了会不会急哭呢,横山裕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地想着,啊,要是发现Hina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会气得跳脚。也可能是和三十四岁的村上在一起吧,怎么样,有被他吓到吗?

 

怎么会呢。小村上从他腿上爬起来,问得干脆坦然正直无比。

阿横不是还有三十四岁的我陪着吗?

 

抚摸着村上的手顿了顿。

 

虽然自己都无法对自己解释清楚和村上之间的关系,就更不用提向眼前的少年说明了。想来似乎唯一能确定的是三十代的村上能明白。比如看似日渐疏离私下不再联络之后为什么又会在团员都离开后的乐屋里接吻,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仍像是幼兽一样的相互亲昵与安慰。有些事情只有一起经历过才会明白,任何的语言都过于苍白。

事到如今说不出来什么喜欢或者是爱,但是横山裕如果没有村上信五的话恐怕完全不行。

 

横山裕笑了笑。

大概十六岁的横山侯隆也在等着他的村上信五吧——毕竟是没有村上就完全不行的横山氏。

 

是啊,因为会很怕寂寞,所以请一定要好好陪着我。

 

少年就又软乎乎地笑起来。

喜欢阿横。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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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山对科学的信仰再一次地动摇是三十四岁的村上在眨眼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三十四岁的村上睁着一如既往圆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瞧着他。

阿横,之前对着十五岁的我……在说什么啊?

 

不,什么也没有。

 

什么嘛……

村上不满地撅起了嘴。

现在的阿横没有Kimi君可爱哦。

 

哈?你以为你比原来的Hina酱可爱吗!

 

啊啊横山裕你——!

 

眼看着村上又要炸毛,横山忍不住又ふふ笑起来,倾过身一把手抓住他抬起来的手腕,把他按在沙发上亲吻——虽然难得坦诚勇敢的三十代成年人还是红透了耳朵。

 

 

果然还是喜欢的啊。他温柔地亲着他柔软的嘴唇,眼睛紧闭,睫毛微颤。

 

颠倒错乱的时空重新调正就绪,再一次地跨越二十年的距离。

最喜欢三十四岁的村上信五的,一定是三十五岁的横山裕。

 

 

 

(完)

 

后记:

感谢你看到这里^^

第一篇横雏完结嘿嘿嘿╰(*°▽°*)╯

所以总想说点什么w

萌横雏的日子其实很短……一直在B站上刷番组看MV在LOF上看同人,看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想写出点什么。之前其实也拿主号写过一篇超短的单纯痴汉HINA的文章w不过那时候关于二人关系的个人理解不太敢写也不知道怎么写,拿捏过几次开头和设定最后还是拿时空交换梗来写一些关于这二十年的事情了。所以自己觉得其实这算是一个披着萌外皮?的正剧向,因为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写二十年间的关系变化喔xddd

这对关西对称位竹马长大了回不到儿时了的感觉太明显(特别是比起隔壁家依然玩闹成一团无比耿直的关东对称位竹马← ←),个人和团体都经历了困苦难熬的岁月,在综艺上独辟蹊径在舞台上考虑创意,作为前辈和兄长就算不知道怎么办也要咬着牙前进,带着还不怎么活跃能放得开的弟弟们一起从松竹座时代走到现在。

在人设上卖蠢卖萌吐槽役到现在访谈节目里能看到的稳重温柔应对自如的立派大人,横雏两个人的成长轨迹未必完全相同,但是所指的方向一定是一样的。

作为年上组双MC担当的哥哥们拥有着难以企及的二十年的默契,不太像年下组一样黏黏糊糊的亲密,更多时候是在为了观众粉丝尽力的抛梗想梗还有吐槽,所以能看到的横雏之间的相处更多的是在工作中流露出的默契。所以一直觉得横雏未必亲密,比如羽毛的话第一定位会想说亲友,但是横雏的第一定位更像是战友,遇到事情一定会冲到前面去,两个人。

私下到底是怎样的关系难以推测,不过偶尔还是能捕捉到一些东西的。躲避球基本完全不会考虑砸对方,47CON起床整蛊里面戴着整蛊眼罩说着话就往老横方向转不看镜头的HINA,小角落里的翻花绳,蜜汁喜欢看HINA被吓到大叫炸毛撒娇的老横(喂),以前在休息室里会坐老横膝盖上的HINA(我:???)还有reco上的种种对话,什么说五个优点太难为人了说不完,什么心里一直觉得在和侯隆相处,之类之类,隐隐约约可从缝隙中窥见这二十年的岁月到底有多温柔。

(换句话说也正是这种小细节才让人觉得横雏魔性让人想搞CP啊捶地——

总之觉得两个人身边能有彼此真是太好了,能待在小8,门把们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有时候会看到说横雏只是工作伙伴的w

但是怎么说呢,能一起工作二十年从低潮走到现在的配合默契的工作伙伴,也真的是很了不起啊。在这二十年间培养出来的信任依赖和相互支撑的默契,已经足够令人觉得感动了。

反正横山裕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村上信五,反之亦然。

 

嘛……不过还是希望两位先生能看看隔壁家竹马,多多发糖啦XD真是的明明横相/二雏是私下一起吃饭的亲友所以能不能拽上自家相方来个四人组聚餐啊喂w

 

一堆废话大概没有人看到这里www总之感谢阅读,希望能喜欢,希望能看到你留下评论>////<

 

下次再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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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精病。不定期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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